2010年1月10日 星期日

重案組黃Sir網上版:都是神棍惹的禍

「點解?點解爸爸要傷害媽媽?」九歲的阿儀,茫然地對前來為她錄取口供重案組心理專家瑪姬說。
「阿儀,你的媽媽已沒事了,不久你就可以見到她了。」瑪姬將話題轉到阿儀關心的母親身上。
「媽媽沒事就好了。」阿儀放下了心頭大石,很快就倚在瑪姬的懷中睡著了。
自從事發之後,阿儀已有近十小時不吃、不喝、不睡,整個人就如失靈的說話玩偶一樣,只是不斷重複:「點解?點解爸爸要傷害媽媽?」
阿儀是這宗一死一傷案件的目擊證人,接辦這案的重案組探員希望從她口中,盡快知道案中兩名死傷者的出事原因,最重要是案中是否有在逃的第三者。
「她受驚過度,我想她無法替你們取口供的了。」醫生對重案組探員說。
「案中被斬的女傷者情況如何?」重案組探員問醫生。
「她的頸部、雙手、下顎都被菜刀所傷,經搶救後雖無生命危險,但情況仍然嚴重。」醫生對探員說。
「我可以和她談談嗎?」探員向醫生提出求。
「她剛接受麻醉外科手術,現時仍未清醒。」醫生說。
探員無法從傷者口中知道案發情況,現時唯有寄望瑪姬可從兩名死傷者的女兒,即有歲大的阿儀口中,徥知事件真相。
阿儀在瑪姬的懷中睡了十多分鐘,開始醒轉過來,對瑪姬說:「姐姐,我很驚!」
「現在已經沒事了,你不用怕。」瑪姬帶阿儀到醫院的小賣部買了些食物及飲品,兩人坐在走廊旁的長椅上,一邊吃一邊談。
瑪姬先與阿儀說一些題外話,當察覺到阿儀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時,才慢慢引導她訴說案發經過。
「當時我正在床上睡覺,突然被人搖醒,我睜開眼,看見滿身鮮血的媽媽,神情焦急地說我說:『阿儀!快報警!』,說完就走開了。」阿儀說。
阿儀說,她當時很驚,但仍聽從媽媽說話打電話報警,由於太怕的關係,阿儀打電話報警時,只對住電話筒說:「救命!快些派人來!」
警方九九九控制中心是在一九九八年二月十一日凌晨三時零八分接到阿儀的報案求救話,由於阿儀在電話中沒有說究竟發生了甚麼事,亦沒有說出案發地點,控制中心的警員需要透過「證線」(追尋電話來源)來查出電話打出的位置,知道電話是由將軍澳寶林村寶泰樓七樓一單位打出,於是通知在附近巡邏的警員前往查看。
阿儀打電話報警後,才留意到滿身鮮血,手持菜才的父親,呆呆地坐在客廳近窗邊的梳化,而剛才喚醒她的母親,現已倒在地上,鮮血不斷地從身上的傷口流出。
阿儀被眼前的情景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的腦海中不停地問:「點解?點解爸爸要傷害媽媽?」
「後來,我聽到警車聲由遠而近,知道警察很快就會到來,心情稍為定了下來,可是......」阿儀說到這裏,臉上出現可怕的神情,瑪姬連忙安慰她,令她定下來。
聽到警車聲後,原本動也不動的阿儀父親,掉下手上的菜刀,轉身攀上梳化,由窗戶跳了出去,把阿儀嚇得連忙往屋外跑。
「我是被叫命聲及拍門聲弄醒的,」阿儀的鄰居小文向重案組探員提供資料時說:「我打開門就見到嚇得淚流滿面的阿儀,我於是立刻開門讓她進來,問她發生了甚麼事?」
阿儀對小文說:「爸爸從窗口跳下街中,媽媽被人斬傷!」
「我聽了之後,立刻跑去阿儀家中,看見伯母(阿儀的母親)全身鮮血,倒在地上,於是返回家中報警。」小文說。
警方九九九控制中心收到小文的報案電話後,向趕到現場的警員確定正確地址及事故:「報案人說上址單位有一名被斬重傷的女子,一名男子則在較早時從單位跳樓。」
「哥哥,我很驚,請打電話給我的姨母,叫她到來。」阿儀向小文提出要求。
「我依阿儀說出的電話號碼打電話給她的姨母,說阿儀家中發生了事,叫她立刻到來。」小文說。
「我接到小文電話時,也沒想到事情會弄到這個田地。」阿儀的姨母燕姐錄取口供時說:「我以為是阿細(女傷者,阿儀的母親)與丈夫吵架,想不到事情竟然這樣嚴重。」
燕姐說,她知道阿儀的父母遲早會出事,只不過沒想到會這樣快和嚴重。
警員及救護員到場,將受傷的阿細及她的丈夫阿方送到聯合醫院搶救。
阿方在凌晨四時三十二分,由醫生宣布死亡,阿細經搶救後情況嚴重,但無生命危險。
斬傷妻子後跳樓身亡的阿方(三十九歲),與妻子阿細(三十九歲)及女兒阿儀(九歲),同住同住將軍澳寶林村寶泰樓七樓一單位。
「弄至今日的田地,都是那些神棍累的!」燕姐嘆了一口氣說:「他們一家人本來是很幸福的,想不到阿方一念之差,就弄到家破人亡。」
阿方是惠陽淡水人,於一九七九年在香港取消「扺壘政策」前偷渡扺達香港,正如大多數渡來港的新移民一樣,阿方甚麼工作都做,但由於學歷低及未能適應香港生活,一直都幹出賣勞力,賺取微薄報酬的工作。
(「扺壘政策」是指由大陸偷渡來香港的非法入境者,只要能抵達市區,就不會被遣返大陸,並且可以領取「綠印身分證」(非香港永久居民身分證),在港居留滿七年後,可申領「黑印身分證」(香港永久居民身分證),成為正式的香港居民。
「扺壘政策」於一九七九年低取消,在「扺壘政策」取消後,所有由大陸非法進入香港的人,都會遣返原地。)
阿方在十多年前與阿細結婚,兩人在大埔木屋區居住,十年前開始在調景領紹榮鋼鐵廠做雜工,每月薪金六千多元。
九年前,阿儀出世,一家三口靠阿方微薄的薪金生活,但仍樂也融融。
六年前,大埔木屋區清拆,阿方一家被安置到將軍澳寶林村居住,他們不但居住環境有改善,而且新居接近阿方的工作地站,節省了往返時間及交通費。
「可惜好景不常,兩年多前,阿方舊病復發,他所患的鼻竇炎病情突然惡化,經常感到頭痛及背痛。」燕者不勝唏噓地說:「阿方曾向廠方請了大半年假治病,期間遍尋名醫,花光了他辛苦儲下的好幾萬元。」
錢花光了,可是病不但沒有治好,而且情況更較以前差,一名專科醫生對阿方說,他的病與空氣污濁有關,建議他轉換工作,情況或者會有好轉。
「阿方原本半信半疑,但當他第一日重返工廠開工後不久,整個人就無法呼吸,昏倒地上,需要送到醫院急救。」阿方的舊同事小余說:「醫生對他說,他再不能在鋼鐵廠工作,否則會有性命危險,阿方後來辭去工作,獲發六萬多元長期服務金。」
六萬多元是阿方十個月的人工,如果聽從專科醫生意見,轉換工作,或者在家中休養一段時間,多呼吸新鮮空氣,令病情好轉才作打算,今次的慘劇相信可以避免。
「是紅仔害了阿方的!」小余說:「紅仔是當年與阿方一同從大陸偷渡來香港的同鄉,他對阿方說認識一個名醫,可以治好他的病。」
「這個是有名的鼻科專家,我是替他的家中做裝修認識他的。」紅仔對阿方說:「他原本要收十萬元手術費的,但我向他說情,他現在肯收半價,即五萬元。」
小余說,他知道此事後,曾提醒阿方叫他想清楚,但阿方一意孤行,給了那名醫生五萬元接受手術。
「雖然醫生說手術成功,但阿方的情況沒有好轉。」小余說:「後來,紅仔又說認識廣州一名神醫,帶阿方前往做手術,手術後,阿方的情況變壞。」
「阿方,你不是有病,你是被鬼整,我認識一個師傅,我求他替你想想辦辦法!」紅仔又向防方作出提議。
阿方這時已經被病魔折磿得六神無主,任由紅仔擺布,那名風水師傅上門「消災解難」後,情況未有改變。
「不過,阿方對這個『神棍』卻深信不疑,甚至向人借錢,也要封『利是』,每次都是一千一千的封。」小余憤憤不平地說:「飲了『神棍』的神茶後,阿方不但病情加重,神智亦開始有點不正常。」
「阿方性情變得孤僻,通常都足不出戶,經常向妻女脾氣及與妻子吵架,有時更會獨坐一旁自言自語。」燕姐說:「為減少他們的磿擦,我經常都會與妹妹(防方的妻子)及阿儀(阿方的女兒)出外遊玩。」
阿方的失常行為,亦令妻子的精神長期處於緊張狀態,她曾多次主動要求看精神科,但被醫生以她的精神沒問題而拒絕。
小余說,阿方與妻子不和,都是紅仔搬弄是非造成的。
「紅仔對阿方說,聽到防方的妻子對姐姐說,想將女兒交由姐姐照顧,令她可以再作打算。」小余說:「阿方以為妻子想離開他,因而十分擔心。」
阿方在案發前兩個月申請公援金,每個月約有數千元,僅夠一家基本開支。阿方的妻子見家中債台高築,丈夫又因病無法工作,打算出去找工做,才要求姐姐代為照顧女兒。
「阿方在社工的協助下,在聯合醫院排期做手術,但一直未排到,令他十分困擾。」小余說:「阿方曾對我說,與其這樣痛苦活下去,不如一死了之。」
阿方在身心受到折磿的情況下,於案發當日終於無法忍受,釀成慘劇。
「在上個月聖誕期間,阿方的病曾在一日之內兩度發作,兩次都要由救護車送院急救,相信他是因病困擾,失去常性導致今次事件發生。」燕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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