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報章得知,元朗八鄉有一條村內的一個祠堂,其內供奉的九個靈位(神主牌)不翼而飛。村長梁溢堂認為,可能是到村遊覽的一些外籍人士,一時興起,將靈牌當紀念品取走。
可能有人認為,神主牌怎會有人偷?可是,我卻認為,這事並不出奇,因為我的一段怪經歷,就是與一個被偷的神主牌有關。
那時,我正策劃電影「盟」的拍攝工作。這部電影由三個短篇小說改編而成。我除了擔任該片的監製外,更主演其中一個故事。至於女主角,則由馬敏兒和古嘉露擔任,由麥靈芝做導演。
由於年中上演的那部電影票房並不理想,所以拍這部戲時,我就更加留神,事事親力親為。
那時,我太太剛在醫院為我誕下第二名女兒。我到醫院陪伴了大半天後,又趕到拍外景的場地。那是半山區一幢別墅。
那間別墅屬賭王何鴻燊所有,已有好一段日子沒有人居住了,平日由一名六十多歲的祥伯看管。
別墅有好幾層高。樓宇四周原是草地及樹木,由於乏人打理,野草長得比人還高。
由別墅圍牆鐵閘到那一幢樓宇,祇有一條小徑相連,進出都要用手將草撥開才可通行。
晚上,野草隨風搖擺,有如困在地獄的亡靈伸出來的手一樣,陰森可怖。
樓宇內,除地下祥伯的休息房間及廚房、廁所外,其餘地方都滿布蜘蛛網,到處都積塵。
由於我們拍的是一個鬼故事,這間別墅,符合了我們的要求。難怪導演麥靈芝一看到製片拍回來的現場圖片,就大叫:「我找到了!」
當麥靈芝親臨現場時,就更加雀躍,因為現場的環境及氣氛,與她心目中所想的百分百符合。
電影開拍時,我們循例拜神,祈求拍攝工作順順利利。對於這種儀式,我是抱着但求心之所安的態度,並不認為世上有鬼神存在。
不過,既然有些演員及工作人員相信,如果不循例的話,可能會令他們不開心,影響心情。
拜神之後,拍攝工作隨即展開。一切都十分順利,令這部電影有一個好的開始。
這一天,我待拍攝工作完畢後才離開。那時已是破曉時分,我回家洗了澡,假寐一會,就去看我的太太。
下午,我又要到那間別墅進行拍攝工作。可是,甫一到步,就聽一個壞消息,原來場記雄仔不慎被狗咬傷了手。
「事情是怎樣發生的?」我一邊為雄仔檢視傷口,一邊問。
「剛才導演想由高角度拍攝花園情況,叫我到三樓看看有甚麼適合的鏡位,」雄仔說,「當我沿樓梯走到三樓時,就在樓梯的盡頭,被那頭狗咬傷。」
「最初我不知道撲向我的是一頭狗,還以為是甚麼怪物,本能地伸出右手擋格,因此被牠咬傷前臂。」雄仔補述當時的情況。
「那頭狗是誰的呢?能否把特尋回來?假如那頭狗染有瘋狗症的話,問題就大了。」我按着雄仔的傷口,似乎沒有異狀,但為防萬一,還是查清楚為好。
「鄧先生,對不起,那頭狗是我的。」我的背後傳來一把蒼老的聲音。
我轉過頭來,看見說話的是看管這間別墅的祥伯,還看見他的腳旁,坐着一隻純種西德狼狗。
我對養狗甚有心得,一看就知這是一隻好狗。一隻好狗,如無主人命令,是不會去咬人的。
我仔細觀察那一頭狼狗,知道牠十分健康,沒有瘋狗症跡象,才稍為放心。
「無論如何,先送雄仔到醫院,下一場戲,延至傍晚才拍吧!」我對工作人員說。
各人經剛才一鬧,已失去工作作情緒。既然我下令休息,他們亦樂得自時間鬆弛一下神經。
「祥伯,這頭狗你養了多久?」我待其他人散去後問祥伯。
「我養積奇(那頭狼狗的名字)已有好幾年了,平日牠十分聽話,今次還是第一次咬人,我也不知是甚麼原因。」祥伯嘆了口氣說。
「可能是平日這兒沒有太多人出入,突然來了我們一大班人,令積奇過於緊張,才大失常態。」我為積奇咬人事件,作了這個假設。
「也許是吧!」祥伯無可無不可地說。
與祥伯談了一會,我感到有些疲倦,這時才省起我已有兩日兩夜沒有好好地睡一覺了。
別墅的地下,雖然有好幾個房間,但都堆滿了攝影器材及其他應用工具,剩下來的地方,又被其他工作人員佔據,我不方便將他們打發走,要他們騰出地方給我。
「二樓大概會有地方吧!」我一邊想,一邊沿樓梯走上二樓。
就在我踏足二樓的地板時,一條黑影在我的腳邊竄過,沿樓梯上了通徒二樓的梯,在樓梯的中央停下來。
「積奇?」那個黑影原來是那頭咬傷雄仔的狼狗積奇。特蹲在樓梯口,全身警戒地看着我,看樣子,牠是要阻止我前往三樓。
「幸好我沒打算往三樓,否則也不知如何去打發積奇。」我鬆了一口氣,往二樓的房間走去。
二樓的房都是睡房,但房內已沒有牀,祇有一兩張摺椅。
我將各房的摺椅收集到一間較乾淨的房間,用摺椅排成一張「牀」,舒舒服服地在「牀」上睡着了。
當好夢方酣時,我感到頭頂上的頭髮被人大力扯着。我反手一捉,卻捉了個空。到我從「牀」上坐起來時,房內又空無一人。
「是哪個搗蛋鬼作弄我?」睡眠不足加上被人從睡夢中弄醒,令我不禁怒火中燒。我心想,如果被我捉到,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他們可能還未離去,要是被我捉到,嘿嘿……」我將耳朵貼在地板上,祇要他們一走動,我就可以聽到他們在哪兒了。
足足聽了十分鐘。可是,除了我自己的心跳聲外,甚麼也聽不到。
我知道守株兔不會有結果,於是走出房間,站在樓梯口,然後扯大喉嚨叫道。「你們還不給我滾出來!」
我的叫聲在二樓迴盪着。當時我是背向樓梯口,面向二樓房間的走廊。
在我大叫之後,我前面全無動靜,但背後卻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及腳步聲。可是,當我還未轉過身來,人聲及腳步聲卻又完全消失了。
「他們又在耍甚麼花樣?」我緩緩地轉過身去,我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的三名工作人員,滿仔、阿興、彼得,如同被人點了穴道一樣,站在樓梯上,臉上都是一副恐怖表情。
「就算知道我要找他們晦氣,也用不着這樣驚慌,難道他們又出詭計?」這是我的第一個猜想。但隨即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他們是從地下走上來的,而作弄我的人應該是在二樓。
那麼,他們為何如此驚慌呢?
「喂,發生了甚麼事,你們都撞了邪嗎?」我對他們喝道,可是他們都充耳不聞似的。
我留意到他們三人的目光都是望向通往三樓的樓梯,於是我也朝樓梯看去。可是,除了空盪盪的柚外,甚麼也看不見。
此時,在地下的工作人亦聞訊走上二樓,看見三人的情形,亦有點手足無措。
「先扶他們到地下再說吧!」我對工作人員說。
三人到了地下,仍呆若木雞。我給了他們每人一杯熱茶,待熱茶喝完後,他們才大口大口地吸着氣,猶如跳出了水的鯉魚一樣。
「我……」彼得猶有餘悸地說:「其實我也不知看見甚麼!」
「不用急,你將事情由頭尾說一遍,或者我們會你找到答案。」我引導彼得說。
「我與滿仔及阿興原本在樓梯口閒聊,突然聽到你的叫聲,以為發生了甚麼事,連忙沿樓梯走上二樓。」彼得說。
「當我抵達二樓時,看見一件黑色唐裝衫褲,向走廊向我們飄來,並沿樓梯飄上三樓,這個鏡頭,在電影中看得多了,但在現實生活中看到,實在令我感到震驚。」彼得說完後面色慘白。
從滿仔及阿興的表情,我推測他們是看到同一樣的東西,才會怕成這個樣子。
「三樓,怎麼又是三樓?」我喃喃自語道,並決心要查出真相,否則,電影的拍攝工作就難以繼續下去。
我知道,恐懼是會「傳染」的,必須令在場的人消除恐懼,才可繼續工作。
如果因為工作人員的恐懼,要另覓地方拍攝的話,我這部戲的投資就肯定泡湯了。
「各位,我相信問題是出在三樓。」我用有說服力的聲音說:「雄仔是在三樓被狗咬的,照我推測,那頭狼狗不是有意咬雄仔,祇是阻止他到三樓,否則雄仔手上的傷口不會那麼淺。」
「當我上二樓時,那頭狼狗亦蹲在樓梯口阻止我上三樓,」我繼續說:「彼得他們三人又看見有一套唐裝衫褲飄上三樓,我們到三樓看看,相信可以查出真相。」
我的話得到其他人的認同,於是對在場的人說:「我想找兩個人陪我上三樓,這純粹出於自願,我不會勉強任何人的。」
「我去……」沙膽標及潺仔強異口同聲地說。於是,我們三人步步為營地往三樓走去。
當我們抵達三樓時,地下突然傳來驚呼聲,然後我感到雙腳被一件物體碰撞,險些把我撞倒,定過神來才赫然見到積奇用戒備姿態,站在我們面前。
積奇的頸上還緊着皮帶,皮帶的另一端相信是繫在甚麼物體上,那端的一個扣已經損壞,可能是積奇用力拉斷的。
「積奇,」我雙眼望着積奇的雙眼。我看見牠的眼神是「警告及保護」的意思,於是嘗試與牠「交談」。
積奇似乎明白我的意思,轉過身來,緩步把我們引領到三樓盡頭的一間儲物間。
離儲物室五呎左右,積奇停下,並向儲物室發出「胡胡」的叫聲,我知道儲物室內一定有古怪。
我向沙膽標及潺仔強打了一個「戒備」的手勢,然後一步一步向儲物室走去。
那短短的五呎距離,在我的感覺就像走了足足一哩長。終於,我的手接觸到儲物室的門把。
我感到全身都被冷汗濕透。我輕輕拉着門把,那扇門似乎沒有上鎖。
事到如今,害怕也沒有用,於是拚死無大礙,用力將門推開。
預料會發生的恐怖事情並沒有出現。儲物室的面積不大,約三呎乘四呎。在這個十二平方呎的地方,祇有一塊木頭。
積奇的反應較我們三人強烈得多,牠早已聳身撲上前,對着那塊木頭狂吠,吠了好一會後,突然像遇上老虎的獵犬一樣,夾着尾巴走到樓梯口。
我知道,積奇這種純種德國狼狗,如非遇到極大威脅,絕不會臨陣退縮。
可是,儲物室內明明祇有一塊木頭,究竟,積奇是怕甚麼呢?
難道,問題就出在那塊木頭上面?
既然橫看豎看那塊木頭都沒有危險,我於是把塊木頭撿起來。當我將下的那一面翻過來時,才發現那塊木頭是一塊神主牌。
神主牌的主人原來是鄧氏家族成員,由我來發現它,是否冥冥中註定的呢?
我事後追查,知道這個神主牌原先供奉在元朗一個祠堂內,不知何時被人取走,棄置在這兒。
可能是神主牌的主人無法自行返回祠堂,藉今次機會,要我把他帶返原地。
將神主牌奉還祠堂後,電影的拍攝工作順利完成。看電影的觀眾,相信不知道這一個真實的鬼故事,比起電影中出現的鬼故事更令人毛骨悚然。
2010年1月11日 星期一
訂閱:
張貼留言 (Atom)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