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月10日 星期日

重案組黃Sir網上版:瘋兒殺母

斗室,孫燈,牌局——牌九局。
三十二隻骨牌在桌面上推來推去,疊好,派發。
八個人,人手上各拿四隻骨牌,雖然看牌的方法、神色各不相同,但每個人心中都希望拿得一手好牌。
做莊的嚴啟德,眼白的紅筋,如蛛絲般裹漆黑的瞳孔。
呆滯的目光,豆大的汗珠,顫抖的雙手,所餘無幾的鈔票,四隻差得不能再差的牌,鴛鴦六七四。
十四隻眼睛,堆笑意望他,就像看一個瓜一樣。
只有瓜,才會到這輸錢(不是賭錢,因為賭錢還有機會贏),只有瓜才會與「七大寇」對賭。
七大寇並不是賊,而是警察。
嚴啟德不是警察,但他卻在旺角警局任職,幹的是雜役工作。
「開!」嚴啟德有神無氣的說道。
翻牌聲此起彼落,每一副牌都不會比嚴啟德的差。
嚴啟德桌面上的鈔票,如變了心的女人一樣,投進新歡的懷抱,對舊受不留一絲感情。
僅餘的一張十元面額鈔票,在桌面擺動,像斷了攳膀的蜻蜓,在地上掙扎。
「輪光了!」嚴啟德把張鈔票抓在手中,站起身來說。
「德哥,」大牛說:「有賭未為輸,再坐一會嘛!」
正所謂哥前哥後三分險,對於輸錢的人,給他一點悅耳的聲音,也沒有什麼損失。
「是啊!有賭未為輸!」嚴啟德重新坐下來。
七大寇眼中的笑意就更盛了,贏錢竹旳人,個不想再贏多些,況且,他是贏定的了。
「可是,我沒有錢,你們還會和我賭嗎?」嚴啟德擔心地說。
「德哥,你信用這麼好,我們信得過你的。」大牛堆笑臉說:「況且,賭下去,說不定你可以翻本,甚至把我們的錢也贏回去。」
賭輸的,有那一個不幻想翻本?事實上,這樣的幸運兒不是沒有,牌局歇了一會後重新開始……

一九八五年三月二十八日,凌晨。
沙田瀝源,福海樓一單位。
七十歲的張杏,在露台倚窗眺望,憂心不已。
「已經凌晨三時,阿德(嚴啟德)這個孩子,究竟走到那去,怎麼還沒有回來?」張杏緊雙眉,淚珠悄悄從眼角流出來,沿深深的魚尾紋滑過粗糙的皮膚。
細雨如絲,為窗外景物蒙上一層薄絲,張杏的心如灌了鉛般沈重。
「糟了!」杏像被踏尾巴的貓一樣,整個人跳了起來。
張杏轉身離開露台,進入房中,直趨在邊的一個五桶櫃。
五桶櫃櫃面,放有大大小小的藥包,內有各種顏色的藥丸。
藥包上的標貼,寫:精神科藥物,必須按時服食,在姓名一欄,寫:嚴啟德。
嚴啟德患有精神分裂,每年驚蟄之後,都會病發,青山醫院醫生說他是有規律的神分裂病患者,吩咐張杏在嚴啟德有病發跡象時,立刻帶他到青山醫院覆診。

三月二十六日,張杏發現嚴啟德炵日沈默寡言而且畏光,知道他又精神病發,於是半拖半哄地帶嚴啟德去看醫生。
「張女士,這個月是嚴啟德的病發高期,你要特別小心留意他,尤其要定時給他服藥,」醫生對張杏說:「這些一日服兩次,在他早上醒來時服一次,晚上睡覺前服一次。」
服藥後,嚴啟德的情況果然好轉,可以如常到旺角警署上班。
在旺角警署,只有少數人知道嚴啟德患有精神病,他的大部分同事,只偶然察覺他的舉止與常人不同,但都沒有放在心上。
由於嚴啟德的思路不清,容易受人欺騙,所以才成為「七大寇」的獵物。
不過,在嚴啟德「正常」的時候,他賭得非常節制,每次都是一、二百元上落。
「德哥,明天(三月二十八日)是你的假期,今晚來個通宵賭局,你意下如何?」大牛用手摟嚴啟德的肩膊,在他的取邊輕聲地說。
「通……通宵就通……宵,難道我……怕你……們不成!」嚴啟德口齒已出現不流利,是病發的前奏。
「德哥,今晚的牌九局由你做莊,按老規矩,做莊的要有一萬元現金『照寶』,如果你沒有的話,就由其他人做莊了。」大牛用關心的態度對嚴啟德說。
「大牛,你……不要睇……睇少我,一……一萬就一萬,我……我現在就……就去銀行拿。」嚴啟德口吃地說。
嚴啟德的存摺是隨身攜帶的,除了洗澡外,可說存摺不離身。
除間中賭錢外,嚴啟德沒有其他較大筆支出,多年來的積蓄,已有三萬多元。

二月二十八日,中午。
「再賭一會,好嗎?」嚴啟德向七大寇哀求。
「德哥,我們要上班了,」大牛伸了一個懶腰說:「你一共欠我們一萬三千二百四十元,看你輸了這麼多,就實收你一萬三千元吧!」
一場牌局,就輸了嚴啟德一萬三千元!
七大寇對這個收穫,已心滿意足了,他們知道,再賭下去,就是殺雞取卵了,而且,他們亦恐怕嚴啟德拿不出錢來,到時贏了也是白贏
嚴啟德雖然精神有問暊,但對賭債卻不含糊,在七大寇「陪同」下,到銀行提取了一萬三千元,分發予各人,收錢的,自然眉開眼笑,連聲多謝。
七大寇一哄而散後,剩下嚴啟德一人孤獨地在街上漫步,向沙田方向走去。

三月二十八日,下午二時。
旺角警署偵緝部警長劉堂檯頭的電話響起,劉堂拿起電話筒說:「旺角警署CID大房。」
「劉sir」電話筒的另一端,傳來張杏焦急的聲音:「阿德一整晚沒有回家,麻煩你幫我找找他。」
「阿德的病又來了?」劉堂問。
劉堂是旺角警署內,少數知道嚴啟德患有精神病的人之一。
「是,前日我才帶他去看醫生,」張杏的說話開始急促起來:「醫生說他必須吃藥!」
劉堂知道事態嚴重,心想,萬一嚴啟德在街上精神病發的話,後果就可能非常可惜。
收線後,劉堂向巡邏警員發出通電,找尋嚴啟德。

三月二十八日,傍晚六時。
打從今日開始,張杏已不知打了多少個電話,連食指指頭也弄損了,可是,卻依然未能打探到嚴啟德的下落。
「老頭子,求你保祐阿德平安歸來!」張杏在亡夫的靈位,上了一柱香,心中默禱。
砰!砰!砰!
一連串大力的拍門聲,把張杏嚇了一跳。
「誰呀?」張杏急步走去開門,回應她的仍是拍門聲。
門開後,站在門外的,是神情憔悴的嚴啟德。
「阿德,」張杏把嚴啟德擁入屋說:「你去了那?真令阿媽擔心死了。」
嚴啟德如一尊會走動的木偶一樣,逕自進入自己的房間,不發一言。
張杏也不理他,連忙從雪櫃取了一瓶鮮奶,將鮮奶倒進一隻水杯內,再將醫治精神病的藥丸,溶在鮮奶內。
「神病人一般都十分抗拒吃藥,你可以把藥物混在食物或飲喣內,令他不知不覺的服下。」醫生說。
張杏緊記醫生的話,而這種方法,的確有效。
「阿德,喝一杯鮮奶吧,待會就可以開飯了。」張杏看嚴啟德把鮮奶喝光,才放心到廚房弄膳。

三月二十八日,晚上八時半。
晚飯後,張杏把碗碟洗妥,在廳中打電話通知親友,嚴啟德已平安回家。
嚴啟德在飯後,看了一會電,就進入浴室洗澡。
「劉sir,阿德已回來了,不過,我擔心他的病會復發。」張杏說。
「吃藥也不成嗎?」劉堂問。
「似乎沒有什麼效用,」張杏說:「他還是痴痴迷迷的。」
「為安全計,把他送進青山醫院吧!」劉堂向張杏建議。
「青山醫院?」張杏遲疑,說:「阿德說他最討厭到那去。」
(據推測,嚴啟德在浴室到青山醫院這四個字,悄悄由浴室出來,全身赤裸,躲在一旁偷聽張杏與劉堂的對話)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劉堂說:「我替你通知青山醫院,派人來把他帶走吧!」
「這……」張杏一時拿不定主意,突然,她說:「咦?阿媽,劉sir,你等一等!」
之後,張杏把電話筒放下。
劉堂在電話筒中,聽到以後生的事。
「阿德,你怎麼了,為何不穿衣服就走出來?」張杏驚悸地說。
「你——你好,你竟然出賣我!」嚴啟德憤怒地說。
「阿德,你說什麼?」張杏說。
「你與人鬼鬼崇崇(講電話),要捉我進去(青山醫院),我不會放過你的!」嚴啟德怒斥。
(劉堂到這,知事有不妙,立刻吩咐探員通知沙田警區,派人前去察看)
「阿德,你先穿回衣服再說。」張杏企圖把話題帶開:「對了,你昨晚去了哪?」
張杏與嚴啟德的對話稍停了一會。
「阿德,」張杏惶恐地說:「你拿菜刀做什麼?快(把刀)放回廚房!
劉堂知道事情糟了,連忙叫探員催促沙田警署立刻派人救援,言猶未已,電話筒已傳來張杏的悽厲慘叫聲。
未幾,劉堂只聽到濃重的喘息聲,然後是開門及關門聲。

三月二十八日,晚上十時零七分。
嚴啟德身無寸縷,右手揮舞染血利刀,在沙田瀝源福海樓三樓平臺出現。
三樓平臺把多幢大廈連接起來,平臺上有店舖及休憩地點。
嚴啟德在一間粥麵店門外出現時,令店內的男女食客嘩然,不少人更被嚴啟德的模樣嚇呆了。
一時間,鬧哄哄的粥麵店,連一點聲音也沒有。
沒有人可以預計將會有什事發生,亦沒有人敢去猜測。
一步、兩步、三步……嚴啟德逐步向粥麵店走近,手中的刀,握得更緊,手背上的青筋,如蚯蚓般凸起。
「嘩!」名在平臺經過的女子,看見全身赤裸的嚴啟德,不自禁地叫了出來。
這叫聲,吸引了嚴啟德的注意力,連忙轉過身來,對那名女子獰笑。
那名女子被嚇得斯底里地拔足狂奔。
嚴啟德就像鯊魚一樣,追逐任何移動的物體,那名女子逃跑,反而成了嚴啟德追擊的目標。
目擊這悲慘一幕,沒有人敢挺身而出,那名女子逃至榮瑞樓地下時,終於被嚴啟德追及,從後箍她的頸。
「斬死你!斬死你!」嚴啟德右手高舉菜刀,作勢要斬下去。
那名女子自忖離以免,閉上雙目等死,淚水已從眼眶滾滾流出,沾濕了嚴啟德箍她項部的左手。
接服趕來的一部巡邏車,在街坊的指引下,找到嚴啟德,可是,由於他手上有人質,令警員投鼠忌器。
帶隊的驚長吩咐屬下的三名員從巡邏車取來籐牌及長警棍戒備。
由於事情危急,警長朝天開了一槍,警告嚴啟德。
槍聲吸引了嚴啟德的注意力,當他看到身穿制服的警員時,一把將手上那名女子推倒在地上。
那名女子連爬帶滾地逃命,現場就由四名警員與嚴啟德對峙,看熱鬧的人,則在遠處觀看。
「快把錢還給我!」嚴啟德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令在場的警員摸不頭腦。
看來,嚴啟德是把他們認為為七大寇。
當持籐牌的警員慢慢向嚴啟德迫近時,嚴啟德瞧了他們一眼,嘴角笑。
慢慢地圍網逐漸縮水,嚴啟德突然凌空起,揮刀向一名警員斬下。
那名警員舉起籐牌抵擋,可是嚴啟德凌空下的力度,大得出乎意料,籐牌雖然沒有被劈成兩半,但卻足以將那名警員震倒在地上。
「劈死你,劈死你!」嚴啟德在那名警員身上,用刀狂劈,幸而,每一刀都劈在籐牌上,否則,那名警員早被劈成「肉醬」。

警長見屬下危在旦夕,就再朝天開了兩槍警告,但嚴啟德未有理會。
砰!砰!砰!
三次槍聲過後,嚴啟德身上出現三個血洞。
嚴啟德把菜刀重重擲在地上,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向前狂奔。
眼見他即將衝入人,槍聲又響起一次,嚴啟德身子挺了一挺,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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