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月11日 星期一

魔間刑警狄天行網上版:頭顱

無論怎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會有令他感到恐懼的東西。
有人怕老鼠、曱甴;有人怕老婆;有人怕高,畏水,怕黑,而我就怕見到血。
很多女孩子都怕見血,因為血令她們聯想到死亡。但我對血的恐懼,卻與一段恐怖經歷有關。
雖然事情是我五歲那年發生,距今已有二十多年,但每當我見到血時,就會不期然記起那一件事。
小時候,我是在彩虹邨居住的。那時彩虹邨剛落成不久。雖然樓宇已全部建成,但樓下的公共設施仍在施工中,地上坑坑窪窪,有些還積了污水。
每次過那些水氹,我總喜歡用腳去踏水,經常濕淋淋的回家。
雖然媽媽每次都令受點皮肉之苦,但小孩子嘛,下次經過水氹時,我又故技重施。
有一天,一名親戚結婚擺喜酒,我們一家大小赴完宴會回家時,已是晚上十一時多。
那日,東九龍的電力站發生故障,整個東九龍區有很多地方都沒有電力供應,找所住的彩虹邨亦不例外。當晚月黑風高,我們僅憑從一些單位透出的燭光,勉強分辨出牆壁與這路。
「紅紅,拖着我的手,小心走路。」媽媽吩咐我。其實不用她說,我也會拖着她不亂走。
小孩子多數怕黑,我也不例外。
走着走着,我的右腳突然踢到東西,要不是媽媽及時拉我一把,我準仆倒在地上。
「紅紅,沒有跌傷嗎?」媽媽關切的聲音,令我感到溫暖。
「媽,我沒事,只是踢到東西,踢得腳尖有點痛。」我撒嬌地說。
回家後不久,電力恢復了供應,我們才鬆了一口氣。媽媽進房取衣物,準備為我洗澡。
「咦,怎麼地上有一個個紅色的腳印的?」我指着地板說。這時,媽媽正從房間走出來。
地板上印着一個個紅色小腳印,而且全部都是右腳,就像獨腳人留下的一樣。
媽媽見狀,突然面色大變,過來把我攬着,緊張地問:「紅紅,你覺得怎樣?」
媽媽的話令我摸不着頭腦,除了腳尖有少許痛外,哪有甚麼事,為何媽媽這般焦急。
可是,當我低頭看自己的右腳時,不禁呆了。
我右腳的褲管及鞋襪,全是紅色,而且有血腥味。
「我怎會流這麼多血?可是我又不覺得十分的痛。」我心中納悶。
媽媽替我脫下衣物檢視,並沒有發現我身上有任何傷痕。
「這些明明是血,究竟是從哪兒來的呢?」媽媽覺得奇怪,但又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媽媽替我洗澡後,為我換上乾淨衣物,就抱我上床,我着實倦了,很快就進入夢鄉。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覺得右腳一陣劇痛,從睡夢中驚醒。
我覺得有人用手大力捉住我的右腳,像是要徒手把我的右腳從我的身體扯去似的。
我想叫,可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我勉力支撐起上身,向右腳看去。
我覺見右腳的肌肉,有些地方是向下凹陷的,就像有一雙隱形的手,緊緊掀住我的右腳。
當我企圖移動右腳時,「那雙手」掀得更緊,結果,我痛得昏了過去。
當我再次醒來時,腳上的痛楚消失了。我用手去摸我的右腳,幸好右腳仍與我的身體相連。
「剛才定是發了一場惡夢。」我這樣對自己說。
事實上,在午夜夢迴,有時是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尤其是發惡夢。
可是,當我仔細地看我的右腳時,卻發現有十個烏青色的指印,把我嚇了一跳,難道,剛才不是發夢?
一陣莫名的驚悸撥動了我全身的神經,我連忙爬下床來,打算到媽媽那兒,叫她陪我睡覺。
不過,我只走了幾步,就撞着一個軟綿綿的東西,那個東西似乎是一個人體。
我抬起頭向上望,果然,那的確是一個人體。但由於房中的光線不足,我實在看不清楚。不過,卻隱約感到這個人體似乎缺少了甚麼。
此時,「那人」用雙手抓着我的肩膊,把我整個人從地上提起來。

當「那人」的雙臂與地面平行時,亦即我的肩膊與「那人」的肩膊成一直線時,我張開口想大叫,卻像啞巴似的無法發出聲。
最令我吃驚的是,「那人」沒有頭顱!
被一個沒有頭顱的「人」掀着,要說多恐怖就有多恐怖。我也奇怪當時自己何以仍能保持清醒,但我卻情願立刻不省人事。
在這種情況下,除了恐懼之外,我甚麼也不能做,眼睛卻得大大的。
「我個頭呢?俾番個頭我!」那「人」雖然沒有頭,但我感覺得到「她」向我說話。
雖然我清楚聽到「她」說的每一個字,但我卻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沒有取你的頭,你往別處找吧!」在那種情況下,能說出這一句話,連我自己也深感佩服。
「啍!你不認也得認,你把我的頭踢到我不能取回的地方,我不來找你,還能找誰?」這次,「她」的意思更加清楚了。
不過,一個五歲大的小孩子,又怎能理解「她」的話呢?
我只是不斷地重覆說:「不關我的事,你放過我吧!」
就這樣拉拉扯扯,直到天開始亮了,「那人」突然在空氣中消散,而我則被拋回床上去,失去知覺。
「紅紅!紅紅……。」矇矓中有人把我搖醒,我睜開眼,看見把我搖醒的是一臉慈祥的媽媽。
我想起昨夜發生的事,嘩的一聲撲在媽媽懷內,哭個不停,把媽媽嚇了一跳。
好不容易,媽媽才令我止了哭。
「無頭鬼!無頭鬼來找我!」我惶恐的說,雙手把媽媽抱得更緊。
「紅紅,你怎麼了?」媽媽用手摸了摸我的額頭,驚覺地縮了手。
「怎麼好端端會發高燒的,難怪紅紅會胡言亂語。」媽媽自言自語說。
媽媽為我換了衣服,抱我往看醫生。
當我們經過樓下時,看見一大群人正圍着看熱鬧,現場還有警員把守。
由於我被媽媽抱着,視線在較高位置,所以看到地上有一件人形物體被報紙蓋着。地上凹凸不平的地方,則積滿紅色的東西,蒼蠅在其上飛舞。
「這個女人死得真慘,跳樓自殺,不但喪了命,連頭也不見了……」
現場的街坊議論紛紛,我聽了之後有如遭雷殛。
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把媽媽嚇了一跳。
媽媽以為我看了屍體受驚,連忙離開,並不斷地安慰我。
當我看完醫生回時,那具屍體已經舁走。但現場仍有警員把守,有些探員正進行調查工作。
回家後,街坊陳師奶來串門子,話題說到那名跳樓女子。
陳師奶說,警方相信那名女子是在昨晚停電時跳樓的,在墮地前,頸部與四樓一個簷蓬相撞,身首異處。
那個頭顱其後在距屍體三十多呎處被發現。探員說那個頭顱相信被人用腳踢過,因為在其上有一個鞋印。
「最初探員找不到那個頭顱,六嬸到『地藏石』上香才發現那個頭顱的,這可把她嚇得半死。」陳師奶說。
「地藏石」是一塊從地下凸起的石塊,邨民說是有地藏王附着,他們經常到那兒上香膜拜。
「難道是紅紅把那個頭顱踢走?」媽媽思前想後,越想就越認為與事實相符。
媽媽把我那些染血的衣服在「地藏石」前燒掉,又到一間寺院為我求得「護身符」。
掛了「護身符」後,我就再也沒有遇到那隻「無頭鬼」,可能她已找回頭顱,不再與我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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