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月6日 星期三

重案組黃Sir網上版:恐怖人頭

石籬村第八座三樓的住客,在經過數日的耳根清靜後,卻又被陣陣惡臭困擾。
「呢家人點搞,唔係成日家嘈屋閉,就係搞出呢臭味。」三樓的住戶由耳語相傳至聚眾表示不滿。
「近都唔見均伯(該單位的戶主江炎均,六十六歲)兩公婆,佢會唔會屋面出事呀?」一名街坊說。
這名街坊的話令在場的街坊不寒而慄,大家心中都想同一件事,可是大家都不敢說出來。
「我諗呢個可能性都好大。」那名街坊見各人還在半信半疑,於是繼續說:「彭婆(彭裕蘭,六十一歲,戶主江炎均的繼室)每日都會門口裝香同埋扶均伯去公園仔散步,但係近呢幾日都唔見佢兩公婆出現過,佢兩公婆屋面出事都唔奇。」
這名街坊說得頭頭是道,在場的人大部分都認為均伯兩夫婦的確在屋內出了事。
「咦?除佢兩公婆之外,佢個孫都唔見出現,會唔會……」一名街坊說。
均伯的那個孫叫江林城(二十四歲),街坊對他的印象甚差,自從他在那個單位出現之後,單位每日不分晝夜都會傳出潮州粗言穢語,令到附近住戶不勝其煩。
眾人愈說愈感到可疑,最後夬定向房屋署投訴。區長到現場查看,的確聞到陣陣臭筰單位內散發出來,在街坊的強烈要求下,區長請示過上級後,決定報警。
警員到場調查,其後召來消防員破門進入單位內,但單位內沒有人亦無任何可疑物體發現,警員在單位的廚房一個痰盂內發現遺有一堆糞,懷疑臭味由此而來。房屋署人員其後用鐵鏈將門鎖好,等戶主回來再作處理。
一九九一年四月二十日,均伯的單立仍傳出陣陣臭味,亦不見均伯兩夫婦及他們的孫兒出現,街坊再次要求警方前來調查。
雖然上次入屋調查並沒有發現,但由於均伯等三人離奇失蹤,警方於是再派探員上址調查。

雪櫃人頭
探員打開客廳內一個雪櫃查看時,發現一個用超級市場膠袋包裹的球狀物體,最初以為是剩餘的椰菜花,當探員取出來打開一看,嚇得鬆手將那個物體掉在地上,而一個球狀物體就由膠袋內滾出來。
那個球狀物體竟是一個恐怖人頭!
探員於是通知上及召法醫官到場協助調查。鑑證科人員稍後到場,用弧光燈搜尋一些隱閉證據。
由於那個人頭已被削去面皮及頭髮,警方無法確定死者的性別,亦不能確定死者是在單位居住的三人之一,還是另有其人。
原本警方打算安排附近街坊辦譅人頭,但當街坊聽方形容那個人頭的模樣後,就沒有人願意去認了。
事實上,就連見慣屍體的法醫官也感到那個人頭嘔心,可想而知是如何恐怖。幸而,對於提供其他資料,街坊還是熱心的。
「均伯係潮州普寧人,六十年代中國逃亡潮陣香港,聽講佢大陸都重有妻兒。」與均伯相熟的街坊說。
「佢到香港之後再娶,但之後又離婚,後來先至娶彭婆。」街坊說:「彭婆係泰國華僑,香港出世但係泰國長大,聽講親人全部都泰國。均伯同彭婆,原本十一座地下開藥楸舖,四年前,均伯中風爆血管,永後就唔係幾行得,於是就將藥材舖頂畀人做,每個月收番四千五百蚊,乾手淨腳。」
「彭婆每日都扶均伯去第九座個公園散步,同均伯郁動腳,舒展筋骨。」街坊說
「你最後見到佢係幾時?」探員問。
「係今個月十三號左右,晚我重聽到彭婆同佢個孫鬧交,第二日就唔見均伯兩公婆去公園散步。」街坊說。
「均伯個無屋入面登記,佢幾時住?」探員查看房署的紀錄後問。
「聽彭婆講,佢個孫係中國偷渡,佢成日叫個孫返中國,但係佢個孫唔聽,重成日為呢件事嘈交,搞到我無時安寧。」街坊說。
「你最後係幾時見到均伯個孫?」探員問。
「係今個月十五號,我見到佢間屋大掃除,重搬好雜物堆垃圾房門外,之後我就再無見過佢。」街坊說。
「你係幾時聞到個單位傳出臭味?」探員問。
「大概三日之前,我聞到個單位有臭味傳出,所以話畀區長聽。」街坊說。
「如果再畀你見到均伯個孫,你重認唔認得佢?」探員問。
「認得。」街坊說。
「呢張係我咭片,如果你見到佢(均伯的孫)就通知我啦。」探員遞了咭片給那名街坊。

誰是死者?
這宗「櫃人頭案」,稍後交由新界總區重案組第二隊接手調查。
經初步驗證及綜合證人口供,警方相信死者是彭裕蘭。不過,兇手究竟是誰?均伯兩公孫為在案發後失蹤?他們是否與案有關?這仍需作進一步調查。
探員在兇案揭發後,在兇案現場調查超過二十四小時,將在屋內搜集的三十多袋證物搬返警署存案及化驗。
證物包括:一些染血衣物、一個洗臉盤、一塊三呎乘六呎板、四把利刀、一批由中國寄來的信件。
探員相信,利刀及板曾被人用作肢解死者之用。利刀已被人清洗乾淨,但板上仍遺有絲絲血。
探員在在距離雪櫃一公尺處的牆上,發現一個血掌印,由化驗師將個血掌印連同牆粉一同刮下。
九一年四月二十一日早上#十時,重案組探員連同四十一名機動部隊警員,在第八座至第十一座範圍內進行大規模搜索,至上午十一時四十分收隊,行動中並沒有任何發現。
重案組探員其為第八座的清潔女工錄取口供,該名清潔女工表二同年四月十六日早上曾在案發單位附近的走廊搬走六籮垃圾及雜物。
「垃圾好重,有重染有血。」女工說:「我一個人抬唔郁,要搵個男工幫手至搬到去培圾站,到下晝三點由垃圾車運走。」

九一年四月二十二日,法醫官詳細檢查那個人頭,證實是一年約五十至七十歲婦人,死因未明。
那個人頭的臉皮連同頭髮被人削去,但仍有少許頭髮及連有兩公分長的頸項,切口整齊,相信是被人用利刀斬斷,天靈蓋有兩處裂痕,懷疑是死者被人殺害時受震盪所造成。
探員在調查彭裕蘭和江炎均的十多個聯名銀行儲蓄戶口時,發現在過去一個月遭人合共提取了三十萬元。據銀行職員表示,前來提款的是江炎均,每次都由一名年輕男子陪同,江炎均說那名年輕人是他的孫兒。


恩怨情仇

重案組探員翻查人民入境事務處資寺,發現彭裕蘭的丈夫江炎均在九一年四月十五日已離開香港到中國,但卻沒有江林城(和均伯一起失蹤的孫兒)的出境紀錄。
究竟均伯是殺人後畏罪潛逃?還是另有原因呢?江林城現在又去了哪呢?警方在兇案現場搜到的信件中,知道均伯的兒仔仍在潮州普寧居住,而江林城則是均伯的孫兒。
從信中知道,江林城在八年前偷渡來港,在均伯家中居住,均伯曾多次寫信給兒子,叫他勸江林城回鄉,以免江林城被揭發身分後連累兩老。
在其中一封信中,均伯表示由於江林城冒簽提款單,提取了彭裕蘭戶口的錢,彭裕蘭在一怒之下,已報警揭發江林城的非法入境身分,警方已將江林城拘捕,並且會解返中國,叫江林城的父親財圳拘留所接回江林城。
這封信的日期是一九九零年十一月七日。
探員其後又看到另一封信,這封信是均伯於一九九一年二月十一日寫給他的兒子,內容是江林城又再偷渡來港,並促請兒子想辦法叫江林城回鄉。
從信件中,警方知道江林城和彭裕蘭的關非常惡劣,原因是江林城知道彭裕蘭曾向警方舉報他,令他遭拘捕解返中國。
雖然警方暫時無法理解何以均伯在兇案發生會離開香港,但由於均伯行動不便,沒有能力肢解死者,而江林城在案發後曾將兇案單位大掃除,明顯是要消除證據。警方認為江林城可能是殺人兇手。
由於江林城是非法入境者,他可能已經偷渡返回中國,所以人民入境事務處沒有他的資料。
為此,警方特別派兩名探員潮州普寧尋找均伯及江林城。
探員在普寧找到均伯,他似乎對兇案毫不知情,為免均伯受刺激,探員對均伯表示,彭裕蘭在港患了重病,要均伯立刻回港為她簽紙做手術。
探員問均伯何以突然回鄉時,均伯表示因為要為兒子申請雙程證到香港迫江林城回鄉,所以在一名同鄉陪同下返普寧辦理有關手續。
探員向江林城節父親查詢時,知道江林城並沒有回到普寧。

天網恢恢
江林城原來沒有離開香港,他在清理兇案現場後,到旺角一間夜總會買醉。到九一年四月十六日凌晨返回石籬時,他在石梨街遭人打劫,被人箍暈並搶去身上財物。
稍後,江林城被人發現暈倒路邊,於是報警。警方接報到場,召救護車將江林城送到瑪嘉烈醫院急救。
江林城布送院後一直陷半昏迷狀態,雖然警方在他身上未發現有身分證及財物,但由於他遭行劫的象明顯,警方以為他的身分證石財物被劫走。
此外,醫生為江林城檢查時,發現他有嚴重胃出血,相信這是導致他昏迷不醒的主要原因。
四月二十日,江林城甦醒,醫護人員為他登記時,他說自己叫江林城,住石籬第八座三樓,無親人在港。
「醫生話你聽日就可以出院,如果你無親人話,麻煩你通知你朋友同你辦理出院手續。」護士對江林城說。
四月二十一日,報章大篇幅報導石籬「雪櫃人頭案」,引起負責照料江林城的護士注意,並將情況通知護士長。
護士長接到報告後通知警方,長沙灣警署知道事件後,通知負責調查該案的新界總區重案組第二隊主管。
重案組探員於早上九時抵達瑪嘉烈醫院,將江林城帶返警署協助調查。
江林城在警誡作供下,承認在九一年二月由中國偷渡來港,寄居在石籬居住的視父母家中。
江林城表示他是用三千元代價,由「蛇頭」安排偷渡來港的,但當他問祖父(江炎均)拿三千元給那名「蛇頭」時,他的繼組母(即案中死者彭裕蘭)表示反對,雙方一度僵持。
彭裕蘭指江林城應該安分地在鄉間生活,不應偷渡來港連累親人,而江林城則指如果不是彭裕蘭上次舉報他,他早已弄到一張香港身份諝苛以在香港生活。
江炎均見兩人愈罵愈兇,做好做歹都願意為江林城支付三千元。自此,江林城就和兩老一起居住,但他和彭裕蘭的磨擦卻無日無之。
江林城說彭裕蘭一直針對他,指她無非是想獨佔江炎均的財產。
「個女人唔我阿公正室,我阿公錢佢百年歸老之後,係畀我阿爸,但係個女人就成日謀住我阿公錢。」江林城說:「我所以偷渡香港,無非係幫我阿公睇住,唔好畀個女人呃晒我阿公錢。」
「就因為咁,所以你就殺死佢(彭裕蘭)?」探員問。
「係佢用刀斬我先,我用張摺椅自衛,就錯手打死佢!」江林城說。
「當時你點解唔報警?」探員彈。
「我係偷渡香港,又點敢報警?」江林城說。
「就算你唔報警,都唔駛用咁殘忍方法對付死者!」探員迫問江林城。
「我當時個心好亂,就諗辦法去隱瞞呢件事。」江林城說。
江林城向探員表示,他將死者肢解是方便將屍體拋棄,至於那個人頭,因為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處理,惟有放在雪櫃內,待日後想到辦法再作打算。

在江林城落網後,新界總區高級參事(刑事)周富禮及參事劉識添,在同日上午十一時率領重案組探員及鑑證科人員再到案發場,帶日前從單位內取走的一塊板及一摺椅到現場模擬案情。
探員相信,死者是被一張摺椅擊斃,然後在板上被肢解。
鑑證科人員用弧光燈在單位內照射,確定屋內的血分布位置。
下午四時半,重案組探員完成調查工作,帶同證物離去。

死無對證
九一年四月二十三日上午十時,江炎均由中國返港,在重案組探員陪同下,到重案組錄取口供。
同日晚上九時半,江林城由四名重案組探員押返案發現場調查,在屋內逗留二十分鐘,然帶探員到一個垃圾房門外,向探員指出當日棄置肢解屍體的地方。

四月二十五日,江林城被押解到荃灣判處提堂,法官應控方要求,將案押後至同年四月三十日,被告不准保釋,還押警方看管。
被告江林城(二十四歲),被控在九一年四月十三日在石籬第八座謀殺女子彭裕蘭(六十一歲)。江林城在庭上用潮州話表示沒有殺人,法官對他表示暫時無需答辯。

一九九二年三月,江炎均患病去世。
一九九三年六月二十九日,江林城轉解高院審訊。
主控官在陳述案情時指出,被告向警方作供時表示,在一九九一年四月十三日和繼祖母發生爭執,死者拿起電話想打電話報警,被告便向死者拳打腳踢,之後入廚房取刀斬死者。
斬斃死者後,被告將死者肢解,將死者的頭放入一個木涌,雙手放入一個盤,雙腳放入洗衣機,軀體用布包放入衣櫃,然清理兇案現場。
當被告的祖父回來時,被告向祖父訛稱死者返了中國,並案排朋友於兩日後陪同祖父回鄉。
被告趁祖父不在時,將死者的肢體斬成細塊。
九三年七月五日,被告江林城在庭上自辯時表示,殺死者的是他的組父江炎均,而他則是被探員苦打成招的。
江林城在庭上自辯說,在九一年四月十四日下午三時,他外出買麵包,回家時見到繼祖母倒在血泊中。
「阿公同我講,佢同彭婆鬧交,錯手將彭婆殺死,佢帤我幫手同佢搞掂條屍,重話唔想臨老都要坐監咁淒涼。」江林城說。
江林城指他叫江炎均到公園,他會處理一切,然後他便用刀將死者肢解。
「我原先想將屍體搬去山邊埋葬,但又怕運屍時被人發現,於是改為將屍體斬件。」江林城說。
江林城說,在九一年四月二十日,他被警方拘捕,兩日後再被帶到大埔新界重案組總部接受調查。
江林城稱他在重案組總部內受到警員毆打及虐待。
「班差佬用木板打我腳板底,又扼我下面,搞到我好痛。」江林城說:「班差佬叫我認罪,如果唔係就打死我,又話會用電電我。」
「我當時好驚,又怕差佬去中國捉我阿公返虐待佢。」江林城說:「我阿公咁老,一定受唔住,而我亦驚再畀差佬打,所以就認殺人。」
江林城說,他的祖父對他表示,案發前他將死者推倒地上,但死者的頭卻踫到一個玻璃樽,因而死亡。
「整件事都係意外,但由於我唔識法律,我又無身分證,所以唔敢報警。」江林城說。
九三年七月七日,這宗「雪櫃人頭案」在高院審結,三男四女陪審團退庭商議五小時後,一致定被告謀殺罪名不成立,但誤殺罪名成立。
辯方大律師要求法庭將案件押後,等候精神科醫生報告才作出宣判。
一九九三年九月二十三日,江林城被高院大法官賴恩判監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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